苏景明在祠堂罚跪,行露哭哭啼啼,也跟在他旁边。
漆木桌案上两只长香点着,缭绕而上。那苏景明跪着的膝下,却是半点承跪用的蒲垫也无。
不过片刻,额上就跪出一脑门子的汗来。
他咬牙撑着,头昏脑涨,听苏槿时居高临下,冷冷吩咐,“管好你的人。再有下次,没人护得住她。”
说罢,拂袖出去。
从始至终,行露也未敢吭一声。
方才苏槿时出门时淡淡看了她一眼,只这一眼,她遍体生寒,如坠冰窟。
砚书在祠堂外守着,见苏槿时出来,上前问,“公子,现在可是去看柳姑娘?”
苏槿时扬袖,嗅到衣裳上清淡的檀香,是方才祠堂里沾染上的。
还有一丝丝血腥气。
柳清欢自幼娇弱,闻不得这些。
于是回屋熏香换衣,收拾妥帖了才来看她。
苏子萋已经回去了,柳清欢刚喝了药,正坐在桌前看那方他送的墨砚。
她落水一场,方才生辰宴上的衣裳已经换下,一头青丝用净水洗过,不过虚笼笼挽了个发髻,余下的随意荡在腰畔。
或是受了惊吓,她眉眼也是懒懒倦倦的,低垂着羽睫。娇娇怯怯,好不怜惜。
“这方墨砚,妹妹可还喜欢?”
姑娘抬眸,瞧见了进来的郎君,眉眼才一点点光亮起来,“槿时哥哥。”
她提着裙,三两下快步走到他面前,仰头看他,“哥哥可算来了,我还当哥哥不会过来了。”
“答应了要陪妹妹过生辰,自然得来。”他极其自然地牵着姑娘的手,去桌旁落座。
案上一方墨砚,两支簇新的白毛狼毫笔。
“这笔是谁送的?”他问柳清欢。
“是绫姐姐送的。”
苏家的二姑娘,闺名一个“绫”字,两年前已嫁去了忠勤伯府。
今日柳清欢生辰,她怀了身子,不便过来,便派人送来了两支狼毫作寿礼。
倒是与苏槿时送的墨砚合在一块儿了。
“绫姐姐待我可真好,便是嫁去了别家也总是念着我。”
柳清欢抿着唇,将心里酝酿已久的话说出来,“哥哥便饶了景明哥哥罢,我并没甚么事,吃过药已经好了。若是绫姐姐知道景明哥哥因着我的缘故受了罚,该多心疼呀。”
苏绫与苏景明一母同胞,皆是姨娘生的庶出。
“哦?”苏槿时看着她,“妹妹不怨他们吗?”
今日是她的生辰,却叫人推落水中,平白受了场无妄之灾。
“有什么可怨的。”柳清欢低低垂眸,“行露也是不小心,并不是有意的。她如今怀了景明哥哥的孩子,身子娇贵。哥哥罚他们在祠堂跪着,若是出了什么茬子可怎么好。”
她一贯的温柔体贴,最是顾念旁人。
苏槿时自是顺她心意,温声应允,“既是妹妹求情,那我待会儿便命人放他们出来。”
“谢谢槿时哥哥。”
姑娘总算展颜笑开,娇俏明媚的脸,潋滟生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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